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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053(1 / 1)

第二天,毫不意外的,母女俩醒来时宋致远已经在实验室待两个小时了。安然先到工会报道,看顾慎言不在,据说是上市里开会去了,也就跟陈媛媛打个招呼,“我今儿有事要去市里一趟,中午回来。”

今天陈六福要回红星县整理以前的房子,顺便问问能不能办私人诊所的事,包淑英得跟着他去。所以安然就得把小猫蛋带身边,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大院里。

“妈妈,妹妹家。”

走了不远,小猫蛋还记得,这儿是严斐家。

安然想了想,为了以后不让她对性别认知有偏差,温声纠正她:“宝贝,小斐是弟弟,不是妹妹哦,他只是长得漂亮,其实性别是男孩子。”

“性别是什么呀?”

“嗯,就是区分男女的,就像妈妈是女人,爸爸是男人,哥哥是男孩,你是女孩,咱们都是不一样的,对不对?”孩子的认知总是进三步退两步,往往是上个月才弄明白小动物要分男女,这个月人类的认知上又分不清了。

小猫蛋拽着她的手,歪着脑袋想了想,但没等想明白,她们就遇到个熟人。

安雅跟刘向群,开开心心的刚从电影院里走出来,很久不见,她的装扮越来越洋气,带蕾丝花边的裙子,米白色的小羊皮靴子,还有一个同色的人造革皮包……哪怕是搁五十年后,也是非常洋气的打扮。

就连她身边的刘向群,也是白衬衫解放裤,外搭一个驼色毛衣开衫……这俩人还真是会打扮。

安然要说不羡慕是假的,差不多的年纪,别人没结婚,甜甜的恋爱谈着,想怎么打扮打扮着,可结了婚呢?干啥都得第一时间考虑孩子,哪怕是想买件漂亮衣服,也得先计划这个月工资够不够,得先留足孩子的花用和储蓄计划,才能算计剩下的能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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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是,一算,就没心情买了。

当然,安然也知道这是自己的心态问题,跟钱多钱少没多大关系,可劝别人的话谁都会说,要真轮到自己身上,她还是舍不得。

“姐姐这是要去哪儿?”安雅像只骄傲的孔雀,慢步过来,看了看她牵着的孩子,叹口气。

安然不知道她对着猫蛋叹啥气,也不想跟她多说话,谁看见上辈子的仇人能谈笑风生呢?安然没找穿越芯子继续复仇就是她善良了。

可她想走,安雅却不让她走,伸手一把拉住小猫蛋,用只有她们能听见的声音说:“姐姐,看在咱们姐妹一场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有的孩子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再怎么爱她疼她,以后还是白眼狼,你说对不对?”

安然心头一怔,说得这么直白,莫非她知道自己上辈子曾经养出过小白眼狼?但不知道其实她安然也换了芯子,已经避免了孩子被掉包。难怪她每次看见猫蛋的时候都是一副既讨厌又好奇的样子,安然还差点跟她干过一架。

她面上依然很淡定:“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但我也好心提醒你一句,枪打出头鸟,有些事别做得太过分,知道吗?”就她目前搞的那些投机倒把,赚的那么多钱,要被抓的话,别说坐牢,枪毙都是有可能的。小女孩还是太年轻了,她看不起的这个年代,看不起的这些灰头土脸的劳动者,其实才是这个年代最大的闪光点,最值得敬佩的地方。

这些点子不是他们想不到,只要能挣钱能吃饭,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他们只是遵纪守法,在什么年代就做什么事。

没有这些她看不起的低到尘埃里的劳动者,这一朵朵默默无闻的浪花的推动,能有她五十年后看小说当穿书者的优越感吗?说不定她的国家,她的民族已经沦为帝国主义瓜分的对象,真应该让她好好看看第三世界国家的老百姓过什么日子再让她穿越。

走过电影院,小猫蛋咬着嘴唇,“妈妈,什么是白眼狼呀?”

刚才她都听见了,什么亲生不亲生的她都懂,就是这个词对她来说还是全新的词汇。

“就是没良心的,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人。”

一连俩成语,小猫蛋更听不懂了,但不妨碍她懂前半句:“妈妈我超有良心哒,对不对?”

那副小模样,安然爱死了,抱起来亲一口:“对对对,安文野最棒,最有良心。”还知道要娶个“媳妇儿”回来给她当保姆用呢。

没一会儿到了市公安局,正巧遇到胡子拉茬的严厉安肩上搭着衣服准备下夜班,“伯伯!”

“哎哟小野,你们怎么来这儿了?”严厉安揉了揉熬红的眼睛,点了点小丫头的鼻尖,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比自家那臭小子可爱百倍啊。

“我们来办点事。”

“办啥事?要不我带你们进去,要找谁,就一句话工夫,省得你们不熟找不着。”

他倒是挺热心,可安然不能麻烦他,这事算是她“多管闲事”,不能把身份特殊的严厉安牵扯进来,万一因为他热心帮忙还受处分就不好了,所以她只是打哈哈,说她知道去哪儿找,只说两句话就走,让他快回去休息吧。

进了公安局,安然找到专门容留这次专项治理工作中被抓的投机倒把份子的地方,她也没急着上前,先在一旁观察,发现有七八个人排着队,都是来认领被抓的人的家属,有男有女。而公安也没为难,更不可能搞连坐,问清楚找谁,就指指后门,让人带他们过去说几句话,交代一下,还挺人性化,挺有人情味的。

“同志你好,我想问一下,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独眼男人?”

小公安了然,“你是石万磊的家属吧?在后面。”

原来那独眼男人叫石万磊,安然跟着过去,在正在说话的几个家属前面的房间里看见他,正一个人双手抱头,坐在墙角,愁容满面。安然虽然同情他,但也没办法,犯法就是犯法。

这事不是她能解决得了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减少点损失,一共八十块手表呢,光成本也得上千,说不定本钱还是借的。

“石万磊,你家属来了。”

男人麻木的神情转为错愕,他哪儿有家属?看过来,一个漂亮的小女同志,更加茫然了。

不过,待看见矮矮的踮着脚尖努力想要看见他的小年画娃娃,石万磊就想起来了。几个月前他在公共厕所被一个小女娃娃吓了一跳,还说是有人要拐她,让帮帮她。

事后证明,她确实是被拐的,人小娃娃家庭条件贼好,父母都是大干部,不可能骗他。送回去本来他想核实一下的,结果女娃娃轻车熟路从门口菜地里摸出一把钥匙开门,他就知道没错,所以也没等到家长回来就走了。

对了,她还甜甜的说过:谢谢海带伯伯。

这样美好的声音,不是他这样的人配听的。

安然赶紧冲他眨眨眼,“死鬼还不过来,我跟你说两句话,家里还有事呢。”冲着他的人品,赌一把,帮一把,就是给小猫蛋积福。

幸好,石万磊不是个傻子,电光火石间有了决定,赶紧笑着走过来,嘴上还说:“媳妇儿你别怪我,我不会连累你,不行咱们转头就把婚离掉,绝不会连累你……跟孩子。”

安然还没说啥,小猫蛋先不干了,她瞪大了眼,鼓着肉嘟嘟的嘴巴,她妈妈可不是这个伯伯的媳妇儿,是她爸爸的媳妇儿!不过,她的观察力早就发现妈妈撒了好几个谎啦,应该是在做她不知道的事儿,她不能捣乱,于是又乖乖把嘴闭上……看上去气哼哼的。

“先别说那些,我只问你,看看你手上的表,几点了孩子还没饭吃,上次我在后院草丛里捡到的八十个鸡蛋,你藏哪儿了?孩子没鸡蛋吃,天天跟我闹脾气呢。”

一个没鸡蛋吃闹脾气的娃娃,气呼呼的小猫蛋莫名就装得挺像。

石万磊迅速捕捉到关键词,手表,八十,捡到。

原来他的存货还在,而且还被她捡到了,“我没藏,借给邻居王六叔了,你找他要去,要回来的话,你们吃四十个,留四十个给我,可以吗?”几乎是在祈求,给她一半做报答,给他留一半吧,不然他坐几年牢出去,拿什么还债?虽然,昨晚关一起的时候听别的倒爷已经在说,大不了关几年,货不要了,但欠的债肯定也不赔了,谁让他们倒霉呢?

他石万磊顶天立地的汉子,人穷志不穷,只要他还活着,还有机会出去,欠债就得还钱。

安然知道了他的意思,虽然不会要他的东西,但还是问:“那要供销社还在收鸡蛋的话,我把鸡蛋全卖供销社可以吗?钱我先帮你收着,等你出来再给你?”

石万磊连忙点头答应,能卖出去肯定更好,不然等几年后手表生锈,电子走干,他还得再拆开鼓捣,这种机械的东西一旦拆开过,就没原装的值钱了。再说吧,现在流行这样的手表,谁知道五年后十年后还能流行吗?他是真的赌不起。

ok,得到他的同意,安然就知道该怎么帮他把损失控制在最小范围了。接下来,该问问她一直挂在心上的事儿。

“两个月前你带孩子上公共厕所,是不是见过一个戴眼镜的老太太?”

“是见过,我还记得她穿着一双黑色皮凉鞋,进厕所里抓咱们孩子。”他的原意是证实自己确实看见了,没说谎。

可安然却如闻天籁,“那你有没有听见她骂孩子?”

“听见了。”

ok,听见骂小猫蛋,还看见她进去抓孩子,这就是妥妥的证据啊!而且,他是神智清楚,完全有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他的证词绝对能把黄老太太送进监狱!

“那你在里面一定要好好改造,坦白从宽,一定要配合公安的调查。”

石万磊怎么觉着怪怪的,可又说不上哪儿不对。

一出门,小猫蛋就忍不住了,搂着妈妈脖子,嘴巴凑到妈妈耳朵上,超小声地问:“妈妈,你不是海盗伯伯的媳妇儿,对不对?”

“对对对,妈妈今天说谎,是因为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她的教育跟宋致远不一样,宋致远给孩子灌输的是做人不能说谎,哪怕不说一个字,也不能掺杂假话。

可安然呢,那是受过社会毒打的,知道有些时候就是不能说真话,宋致远有过硬的技术,厂里大部分人都求着他,所以他爱理不理爱说不说,可谁能保证小猫蛋以后也能拥有跟他一样的令人敬畏的技术呢?

手上没两把刷子,还一副谁也不鸟的臭脾气,是诚实了,可以后的路得多难走?

“乖,有时候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可以酌情说两句假话。”可具体原则是什么,怎么酌情,没遇到具体情况她也解释不清楚,“等你以后长大就知道了。”

小猫蛋“哦”一声,又跟着妈妈去严斐家,妈妈小声跟严伯伯说了什么,然后两个人都高兴起来,严伯伯立马拿起衣服跑出去,还让文静阿姨吃饭不要等他。

唉,她猜,估计就是妈妈说谎话起作用了叭。

***

冬日漫长,虽然新房子已经装上了全阳城市第一台家用空调,但只有两间卧室暖和,其他地方还是冷的。只不过比宿舍楼好的地方就是干燥,再也不潮湿了,安然掏钱,狠狠的足足的买了几十斤煤球,火盆子烧得热乎乎的,再把窗子一开,也不怕中毒了。

而在这样的雪夜里,煮上一锅热乎乎的的软软的盐水花生,烤上几个大红薯,一大家子围坐一起就是最幸福的事儿。

眼看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宋致远的项目终于告一段落,低温不适合战机发动机实验,他决定先给大家放几天假,等年过完再回实验室。

另一方面,他的团队里几乎所有人都是外地省份的,回老家过年,一来一回至少得一个礼拜。以前的他,完全不懂家里有牵挂的体验,可自从有了女鹅和妻子,他的春节不再索然无味。

甚至,他还想给他们准备个新年礼物。

“啥礼物?”姚刚收回差点被吓掉的眼珠子,他们木头一样的宋大工程师居然要送礼物。

“送谁?”

“安文野和她母亲。”

姚刚心说:这嘴可真够硬的,你直接说你家那口子不就行了?

倒是一旁的房平西,颇有深意地问:“宋工终于想通,准备跟家属琴瑟和鸣?”

宋致远轻咳一声。

他懂房平西的意思,他以前是不想琴瑟和鸣吗?是他想不通吗?他已经明确表达过数次那个意思,可妻子一开始是不愿意,后来是他没时间,再后来是孩子不让他臊她妈……要想天时地利人和,真的太难了。

房平西是谁呢?

那是姚刚的师兄,但跟姚刚的粗暴直接不一样,他是成精的老狐狸,心细如发,又特别长袖善舞,年纪三十不到,却已是军垦农场的场长,算阳城市里有名的钻石王老五。

“不是吧?”姚刚后知后觉,忽然明白房平西言外之意,一个蹦跶跳起来,“宋工你不会是……做了这么长时间和尚?!”

房平西笑得老狐狸似的:“不然你以为,哪个已婚男人可以做到两个月不回家,回家也不过夜,就回去看看孩子的?”

姚刚见鬼似的盯着宋致远看,重点当然是肚脐以下。

这还是男人吗?他娶老婆干啥呀,有科研就够了,应该把他跟科研颁个结婚证才对。

宋致远坦然极了,他要看就看呗,大家都是男人,“我说真的,送她……们什么礼物好?”

他学聪明了,知道自己不懂的事可以问人,千万别闭门造车。

而且,姚刚跟妻子感情好,小日子蜜里调油,在他心目中这就是很成功的男人,值得他学习。

“你家属喜欢什么,投其所好呗。”房平西上上下下打量他,“你这身衣服……你多久没买工作服以外的衣服了?”

宋致远从来不关心这种事,有穿的就行。

房平西“啧啧”两声,“那你肯定也没注意到家属多久没穿新衣服了……亏那么漂亮个小女同志,二十出头的年纪独守空房……”

宋致远不舒服的皱眉,他不喜欢别人这么说自己妻子。

“好好好我不说,你别翻脸啊,我的意思是,年轻女同志都好打扮,你给送条新裙子,送双皮鞋,再送支口红香水皮包……你要的东西百货商店都有。”

宋致远想了想,还真是,半年前妻子主持晚会的时候铁蛋就说了,他姨没裙子,他应该送她裙子。“那大概,所有,要多少钱?”

“五六十吧,普通的。”

“那要是上档次一点呢?”他咽了口唾沫,有点紧张。

总觉着,安然同志不是那种愿意将就的人,她吃的穿的要么就不吃不穿,要么就得是好的。

“那可就贵了,最少两百吧,阳城市没有,得去海城和京市才行。”房平西是京市人,家境优渥,对阳城这些就比乡村供销社好一点的“百货商店”很是看不上眼。

最少两百块,宋致远去哪里搞钱呢?

他帮独臂书记设计的大功率拖拉机已经交付成功,八百块钱也上星期被妻子捷足先登取走了,他连钱是什么感觉都没摸到。

“那个,你们能先借我两百吗?年后五月份还。”因为到时候战机成功了,702和部委都会给他一笔不菲的奖金。

“我的钱刚给家里那口子,师哥你有吗?”

房平西耸肩:“我工资还不够花呢。”他顿了顿,“你上次不是说可以再加大拖拉机马力,装上犁田机和收割机,让拖拉机一机三用嘛?你还不如问问柳福安,他要不要,要的话给你点设计费。”

宋致远眼睛一亮,是啊,别的不敢说,但让拖拉机一机三用,他是有办法的。

当即就破天荒的,主动拿起电话,给市拖拉机厂挂电话了。

***

安然可不知道他为了送她个礼物费了多少周折,她最近心情好着呢,走路都能带风。

顾慎言本来想跟她一样办厂国庆节晚会,打响上任第一枪,谁知却弄巧成拙,把总厂书记给得罪了。

“你说他怎么就不知道提前检修一下呢?咱们安姐可是事先找不同的工人检修过四五次,确保灯光挂饰万无一失的。”结果,顾慎言直接无视安然的意见和建议,表演节目的时候,舞台两边的红色布帘子上头的挂钩松了,正巧总厂书记中途上厕所回来,经过舞台脚跟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下脚,情急之下抓住布帘子。

“你猜怎么着?那布帘子居然夸啦一声巨响,被他一把给拽下来啦!”

布帘子掉下来,好巧不巧打在第一排领导席位上,打翻了一排烫烫的茶杯……于是,晚会没结束,市里和总厂的领导们,就湿着裤.裆,在群众的大笑声中仓皇而逃。

丢这么大脸,市里怪总厂书记,书记怪厂长,厂长当然是怪他的准女婿顾慎言同志。因为当初总厂本来以才办过劳动节晚会为由,不建议再次铺张浪费,可顾慎言竭力劝说,厂长也想给准女婿点面子,让他做出点成绩来,明年往上升才有支撑材料不是?

可他竟然办砸了!

还砸得这么丢脸,要不是宝贝胖闺女只喜欢他,谁也不爱的话,厂长直接就棒打鸳鸯了。

“安姐你那天是没看见,他脸都绿了。”陈媛媛冲另外一边空着的位子挤挤眼睛,那天安然刚好有事,请了假。

反正,晚会从计划提出到布置实施,演练彩排都是顾慎言亲力亲为,一人负责的,其他人就跟着跑跑腿啥的,有安然在跟没她在也没啥区别。

“算了,咱们少说两句吧,只要人没事就行。”

陈媛媛撅着嘴:“哼,我就要说,他还想把刘小华安排进来,我就呸了,要不是咱们工人阶级团结,差点就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你啊,说啥呢,赶紧干活吧。”

陈媛媛哼一声,忽然眼睛一亮:“安姐你看门口的是不是严公安啊,他怎么又来了?”

还真是严厉安来了,听说他要来安文野家,严斐就跟屁虫来了,一进胡同就哐哐哐往铁皮房子后面跑,他来无非就是找小野和黑花。

而严厉安来,则是告诉安然一个好消息:“有石万磊作证,她知道拐卖儿童的罪跑不了,我们用了点办法,把她嘴撬开了。”

安然其实挺好奇是什么“办法”,但也知道不该问。以前没用,那是因为没证据证明她是犯罪分子,又有上头层层施压,现在证据确凿要坐牢的,他们就有法子了。

“的确是个狠人,普通男人顶多撑十分钟,她居然撑到二十分钟才松口,你猜怎么着?”

安然哪猜得到啊,这两口子说话还挺有趣,一定要让别人猜,小孩子似的。

原来,黄老太太曾经也是侵略战争的受害者,十四岁那年穷得都吃不饱了准备出门讨饭,却被个鬼子兵给强.奸了,但那鬼子兵还挺有“良心”,给了她一笔钱和粮食,帮他们一大家子度过难关,还说以后要带她回r本过好日子……这不就是斯德哥尔摩患者吗?被人强还强出爱情来了,随便给点小恩小惠就觉着是真爱了。

可惜好景不长,r军很快投降,夹着尾巴跑了,她却已经怀孕了,只能匆匆找个老实人结婚。

她怀的孩子就是何宝花的丈夫,没活几年就死了。她趁着新社会人口普查的时候把自个儿和儿子年纪给改小了,只要他们一家子不说,谁也不知道孩子是r本人的。

安然听得怪不是滋味,“那她是怎么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同流合污的?”

严厉安叹口气,“当年撤军的时候,r本人许诺会回来带走她和孩子,但需要交一个任务给她,就是守护好那艘沉船,总有一天他们还会占领华国……后来武士会有人联络上她,这才……”

“那联络她的是谁,查到了吗?”

“查到了,已经抓起来了,一锅端了十几个呢,里头大多数是战败后潜伏在咱们本地的r本间谍,其他都是华国人,情况跟她差不多,都是受了人小恩小惠。”

安然松口气,又捣毁一个间谍窝子,阳城又能太平一段时间了。

“而且,她一招,咱们局的同志就在她说的地方挖出不少日式武器,比咱们整个局多好几个倍呢……你猜他们每个星期定期开会,谋划什么好事?”

安然心头一跳,严厉安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峻,“莫非是想要攻破咱们的公安系统?”那是城市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

“对。”严厉安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汗,要是再晚半年,他们的计谋就得逞了。这一窝子间谍要钱有钱,要装备有装备,里头好些人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咱们公安里头多少人才刚从下放的农场回来,连枪都不会摸了……要真被他们反攻了,后果不堪设想。

反正,到时候他们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宋致远。

安然这才后怕。

“现在好,她一撂,咱们一端就是一个间谍窝子。”严厉安难掩激动,“你家小野可帮咱们大忙了。”

要是没有她被拐还成功自救逃出来,没有石万磊的帮助和指证,就没法给坏人定罪,定不了罪又怎么可能顺藤牵出这么大个瓜呢?

黄老太太吃枪子儿的事板上钉钉……小猫蛋暂时是安全了,安然悬了半年的心,终于落回肚里。

“当然,要不是石万磊的指认,咱们还没办法破局,我已经向领导班子申请,应该能给他将功抵过,免除牢狱之灾。”

毕竟,当场抓获的时候他身上只有三只手表,比其他夹带一身的倒爷好多了,严格来说也只是刚到判刑标准。他出面帮忙,也不算公权私用。

石万磊能免除牢狱之灾,是他用正义和善良换来的。

安然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严哥你们今晚来家吃饭吧,咱们整几个菜,聚一聚?”

说实在的,严厉安跟他们接触这么久,从来对接的都是安然和安文野,对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宋大工程师还一个照面都没打过,他确实有点好奇小野爸爸到底长啥样,“好啊,小斐先在这儿玩着,我就过去处理点事,下了班带着他奶和文静过来。”

安然很想把好消息告诉同样牵挂的孩子爸,可人宋大工程师本来已经放假的人,不知道又忙什么去了,不到饭点不回家。家里要来人,她得去买点菜,顺带也跟陈叔说一声,让他下了班就过来。

这几天采买年货的人多,这个点菜市场也不剩多少东西了,安然只买到点洋柿子和莲藕。肉联厂的摊位已经收摊了,她只能去副食品商店,后门还有俩卖鸡鸭鹅的,不过她去得晚,只剩一只家养兔子和一只大公鸡。

“同志要兔子吗?肉兔子,只要六块钱。”

安然摸了摸,确实是肉乎乎圆溜溜的,拎起来比家里的白白还重,做麻辣土丁,老妈兔头能让人香掉舌头。

但她还是恋恋不舍的放下了,因为白白是安文野的好朋友,要是让她知道全家人吃了她好朋友的同类,不知道得多伤心。

“公鸡多钱?”

“九块。”

安然咋舌,果真是快过年了,物价上涨得这么厉害,明明公鸡就跟兔子一样重,身上肉还没兔子嫩,居然贵了将近一倍。

可她转了一圈,没发现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咬牙买下,去找陈叔的时候顺便跟药房里买了点党参枸杞,回家把药材塞肚子里,一整只炖上。

她洗洗切切的时候,严斐和小猫蛋就在煤炉子旁蹲着,一会儿问“熟了吗妈妈”,一会儿捏着鼻子假模假样说反话“好臭臭”,一会儿又帮她通通火,扇一扇。

外头冰天雪地,厨房里暖洋洋的,各种食物的香味交融,就连黑花也摇着尾巴守在鸡汤旁,眼睛一眨不眨的跟着女主人移动,仿佛在观察她要去哪里,它会不会有偷吃的机会。

鸡杂用芹菜和泡椒爆炒,鸡肉煮得软烂利骨后手撕成小块,一半放锅里继续熬汤,一半用辣椒油葱姜蒜和白芝麻拌均匀,就是一盆家常版的手撕鸡啦。

小猫蛋和严斐,早就抱着小碗碗,一面辣得吸着嘴,一面吃得停不下来。守了俩小时的黑花,也得到几根剔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卡擦卡擦”嚼吧起来。

“哟,真热闹。”高美兰和胡文静风风火火进来,“你们仨这就吃上啦?”算上黑花。

“嗯呐!”

严斐忙里偷闲:“好吃。”

“来,我尝尝。”胡文静洗手,直接用手指捻起一块,“呜呜好吃……小安你这做的啥,真好吃,是鸡肉吗?赶明儿我把鸡送来,你帮我们做一盆怎么样?”

安然当然没意见,石兰人都爱吃辣,小到两三岁的孩子,上至八.九十岁的老头老太,那都是无辣不欢。不过,宋致远是地道的海城人口味,清淡,喜甜,她还煮了一半清汤的,再加点嫩嫩的菠菜和茴香苗,就成了个简约版的鸡汤火锅。

高美兰本来清心寡欲的,可被儿媳妇拽着看了宋家的新房子,心里也有点意动。

他们其实还有一块宅基地,是早逝的老头留下的,上头半截土房子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这么多年下来也不用怎么拆,随便一推就倒,再在宅基地上头盖栋房子,不也能住得宽敞明亮还干净?

有了想法,吃饭的时候婆媳俩就一直打听盖房子的事儿,譬如他们花了多长时间多少钱,请了哪儿的工人,哪个部分用的是什么材料,安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没猜错的话,严家应该不缺这几千块钱。不说他们家三口人领工资,就是严斐爷爷的抚恤金也不少,毕竟老爷子是抗m援c时牺牲的旅长级别军官,解放前也是多年的老地下党。

这笔钱,老爷子当年家书里说要是牺牲了,有抚恤金就留给儿子严厉安结婚,可严厉安是个有骨气的血性男儿,坚决不肯花父亲的抚恤金,说要留着给母亲养老,可高美兰也不愿花丈夫的身后钱,都说那就留着给严斐吧。

更别说胡文静娘家条件也很好,只有一个哥哥跟她,父母又开明,家产都是对半分的。

所以,人这是强强联合,不缺钱。不像她跟宋致远,穷穷联合只能勒紧裤腰带的省。

“爸爸,我爸爸回来啦!”小猫蛋跑过去,一把抱住宋致远的大腿……嗯,膝盖,现在只能够着膝盖。

宋致远没想到家里有这么多人,安然怕他不知道怎么应对,赶紧挨个给他介绍,大家都笑着争着抢着跟这位市里大红人握手。普通百姓可能不知道他的厉害之处,可在座的都不是普通百姓啊。

尤其高美兰,双手紧紧握住他的,难得的激动道:“宋工,终于见面了。”

“老太太”神情冷静自持,可熟悉的人却知道,她的语调十分激动。

“你好。”宋致远就冷静多了,甚至说内心和比表面更毫无波澜。

安然心说:木头啊,你可知道你现在握的是未来女省长的手?这双手以后可是要造福一方百姓的!

当然,要论对祖国的贡献,在座的各位都是大佬中的大佬,她何其有幸,能同时遇见这么多时代浪潮的推动者?反正,她知道没自个儿说话的份,就好好做饭吧。

孩子吃了辣的就要喝水,水一喝多吧,又得嘘嘘,小猫蛋还特别有主人翁意识:“妹妹我带你去吧,我家嘘嘘你找不到哟。”

反正就在一楼,大人们也不以为然。可从卫生间回来后,小猫蛋的神色……怎么说呢,很纠结,很难过,很紧张?

安然一开始也没发现,她端菜上桌的时候小丫头就一直尾随着她,她端一盘她跟一趟,严斐叫她她也不去玩了,妈妈好容易摆好桌子坐下,她立马就扒妈妈腿上。

宋致远拿出她平时用的高脚小板凳,谁知她看也不看,就软软的窝妈妈怀里,喂她肉也不吃了,心事重重啊。

大人们都奇了个怪,“小野这是怎么啦?小斐你欺负姐姐了吗?”

严斐摇头,他也不知道啊,嘘个嘘,姐姐就不开心了。

安然赶紧招呼一声,自己也顾不上吃,搂着小猫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又捋了捋后背,柔声问:“怎么,妈妈的小猫蛋这是不开心啦?”

小猫蛋也是足够个霸性道,全世界只允许妈妈叫她小猫蛋,其他人都必须叫小野。这不,熟悉的一声“小猫蛋”,她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趴在妈妈怀里呜呜呜哭起来。

孩子一哭,所有人都赶来安慰,问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还是谁欺负她了,可问得越多她越难过,到最后都快哭得喘不过气了。

高美兰“嘘”一声,让大家都别说话。果然,小猫蛋的哭声就慢慢小了,情绪也平复了,安然这才轻拍着问:“告诉妈妈,小猫蛋为什么哭鼻子,好不好?”

孩子唯一一次爆哭还是半岁不到的时候,整整两年前了。

小猫蛋闭着眼睛,拱在妈妈脖子里,瓮声瓮气说:“我,我没有妹妹的小,小牛牛……是不是……是不是生病了……要……要死了鸭,妈妈?”

她之所以把“生病”跟“要死了”划等号,是因为前几天腊月头子上,大院里有个老太太,刚开始家里人都只以为是生病,肚子胀,吃不下东西,结果拖了大半月不愿看,后来是她儿子给背到医院的,一查就是胃癌晚期,没几天人就没了。

事情一传开,反倒是小猫蛋这样半懂半不懂的孩子被吓坏了。

“嗯?”安然一脸懵,她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你没生病,一点病也没有,健康着呢。”

小猫蛋松口气,那她就不会死了,妈妈不会骗她。

可下一秒,她又急了,擦擦眼泪,指着严斐的裤子说:“那,那妈妈,我的小牛牛呢?是不是忘……忘在你肚子里啦?”

可怜的小丫头,她只知道妈妈说男孩女孩不一样,可她只会从表面区分,头发长的漂亮的是女孩,头发短的是男孩,哪里知道本质区别啊。再加上平时宋致远和铁蛋在家都很注意,上厕所洗澡都是关着门的,大院里男孩子都比她们大,知道廉耻了,她还真没见过真实的那啥。

刚才去嘘嘘,她蹲着嘘完,半天不见“妹妹”动静,回头一看才发现“妹妹”居然是站!着!嘘!的!

伸头过去一看,就傻眼了。

她将一辈子记得今天的对话,她问“妹妹”这是啥,“妹妹”一脸奇怪而骄傲的告诉她:“当然是小牛牛呀,姐姐你没有吗?你的小牛牛呢?”

心里还暗暗鄙视,姐姐真是笨死啦,他都跟着爸爸站着嘘啦,她还要蹲着嘘……安然猜得没错,胡文静对儿子的性教育就只有一句话“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于是,一个有,一个没有,这不就不舒服了吗?

才有找妈妈要小牛牛的一幕,大人们肚皮都快笑破了,对她又亲又抱,小傻妞你是女孩子啊,女孩子没有小牛牛的呀!

嗯,现在的安文野和严斐不知道,等他们懂事后这将成为伴随他们终生的黑历史和社死名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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