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行业加班是常态,紧急情况下往往不分昼夜。
这晚,周希云留在外边过夜,没回西井大院,直到周一清晨都不见踪影。
徐子卿为此还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压力比我们那时候还大,这刚休息小半天呢,一口气还没喘透又被喊回去了,真是……”
姥姥说:“娃儿大咯,要挣钱养家嘛。”
徐女士不以为然,转头叮嘱乔言:“你和容因开店也是,该歇就歇,不要学那些大公司,实在忙不过来就多请两个人。”
乔言左耳进右耳出地说:“放心,我有数。”
乔言上午得赶回店里干活,眼下正哼哧哼哧往车上搬东西,没空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闲谈。亲妈和姥姥为她准备了一大堆吃的带走,生食熟食都有,生怕她在外过得不好,恨不得把家里的冰箱都让她搬空。
徐子卿帮忙递了个纸箱过去,“这是给容因的酱牛肉和罐头,别没拿上。”
乔言说:“不会,过去了就给她。”
“周四有什么事要做还记得不?”徐子卿问。
乔言“啊”了声。
“那天晚上去城东,”徐子卿说,揪一下她的耳朵,“你爷爷奶奶不久前才打过电话,专门通知你这事,又忘了?”
周四乔言的亲爷爷办八十大寿,那边一早就邀请了她这个孙女,希望她能前去参加寿宴。
本来徐子卿、姥姥也在客人名单里,但考虑到乔爸近些年已经组建了新家庭,为了避免两方碰面的尴尬,这边便只派乔言一个人过去。
祝寿的贺礼上个月就准备好了的,还是乔言出的钱,但她最近被各种麻烦搞得昏头转向,确实没记起这个。乔言拍拍脑袋,“礼物落下了,还在楼上柜子里。”
徐子卿说:“知道你忘性大,早帮你放副驾驶座位上了。”
乔言赶紧大咧咧搂徐女士一下,“谢谢妈。”
徐子卿好笑,嫌弃地推开女儿,“还不走,再磨蹭都可以留下吃午饭了。”
“马上马上,”乔言放开手,再冲门口的老人家大声喊,“姥姥,我走啦,过几天再回来!”
姥姥说:“路上开车小心点,不要急。”
乔言摆摆手,弯身上车。
白色的大众车逐渐远去,老旧的平层楼房区不出一会儿就被彻底甩在后面,街道两侧的风景化成了模糊的线条。
乔言看了眼后视镜,周家的房子于镜子中越来越小,最后隐进了一道墙壁之中。
九点前回到卡法,开启忙碌的一天。
周一客人多,到了店里就得立即上手干活,乔言都来不及跟容因讲讲回家后的事,进门就扎头发做清洁工作,接着整整一天都扎根在烘焙室里,只有四点左右才中途休息了一阵。
容因收下了徐子卿送的东西,说:“代我向伯母道声谢。”
乔言回道:“你自己跟她讲。”
容因笑笑,“也行,下回有空我去看她。”
乔言比了个手势,然后瘫凳子上缓缓,一边软趴趴地将上半身倒桌子上靠着,一边点击鼠标查看线上的新订单。
今天又有人订花,但不是送去益丰集团的,留的联系方式也不是江开聘的号码。
乔言慢吞吞地把页面拉到底,一行一行地检查完毕。过了半分钟,她坐直身子,从抽屉里翻出一支笔和便利贴,随口问:“这两天有多少人订花?”
容因没发觉她的古怪,一面清理机器一面回想,不确定说道:“好像不多,应该没几单生意,还不如前几天。”
“有送到旁边公司的没?”乔言问,打开笔帽就记下订单,核对信息,做备注。
容因抓着洗干净的杯子晃晃水,“旁边哪个公司?益丰还是培盛?还是另外那几家?”
周围叫得上名字的公司真不少,大大小小的可多了,大型的连着几栋楼为一体,不咋样的则只有一间寒碜的办公屋,门外挂个名字就算是排面。
乔言张张嘴,欲回答是哪家集团,可话到嘴边还是打住。她转两圈笔,白细的手指灵活而敏捷,片刻后改口说:“我自己看看。”
“咋了,有什么问题?”容因不解问。
“没,”乔言说,“只是随便问问。”
容因没深究她的情绪,提醒道:“先前有人下单了一束玫瑰,七点左右得送出去,你记得准备。”
乔言说:“看到了。”
“晚点你去送?”
“可以。”
容因说:“我今晚有点事,可能会提前下班。”
乔言:“你忙你的,这边我会顾着,不行就让阳阳去。”
br/查完所有的线上订单,乔言又三心二用地从抽屉里找出一沓卡片,对着便利贴誊抄备注,并记下花束的样式。
客人备注了一段留言,也是一句以大写字母p开头的句子,乔言看得不够认真,下笔就写道:passionatelo……
写到一半,她停下笔再瞄了瞄便利贴。
写错了,不是这句。
客人备注的p字母是一个表情,应该是“:p”才对。
乔言仔细分辨了几秒钟,用签字笔在卡片画了一道痕作废,换一张新的重写。
晚些时候,店里陆续再来一批客人。
乔言先包扎花束,接着继续进烘焙室做甜点,等天阴沉下来了才掐着点去送花。
容因七点半走了,乔言送完东西后就赶回来接替她。
周一向来是加班日,晚上卡法都快爆单了,外卖提示音一直响,到店里下单的也多。
人一旦有事做就不会胡乱发散思维,乔言脑子里多余的想法被接连不断的订单刷地挤走,整个人的状态渐渐恢复,彻底抛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
因着白天晚上太劳累,夜里回到清河街的房子里后,乔言更是连洗漱都放弃了,直接倒头就挺床上瘫着,眼一闭便睡了过去。
周二周三轮到容因休假,后两天依旧如此。
独自打理饮品店不容易,乔言必须三方兼顾,即使有阳阳他们帮忙,可她还是从早到晚都连轴转,一刻也停不下来。
而离开了家,远离了西井大院的熟面孔们,每天都窝在卡法出不去,乔言自然见不到周希云。
别说碰上了,连丁点消息都没有。
人与人之间的交际就是这般,换圈子犹如断绝来往,只要不主动联系对方,必定会长期见不上面。
乔言与周希云的圈子交集不大,现在除了西井大院,好像也没别的关联点。
东转西转地坚持过这两天,晚上打扫完店铺要走时,乔言迟钝地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国外邮寄来的包裹没拿,她这才上楼找到那个东西,带回家打开瞅瞅。
包裹是一个老熟人送来的,那位也是小时候大院里的玩伴,不过相处的时间没那么长而已。
老熟人全名宋辛余,与乔言同岁,对方前几年在美国发展,大有要定居国外的架势,这次不知为何临时起意送一份礼物回国。
乔言与宋辛余还有联系,但不频繁,只是逢年过节才会互发邮件问候一下,她不知道宋辛余突然寄东西过来是什么意思,也没提前收到消息。
也许是想给她一个惊喜或者别的缘由,宋辛余那人本身就比较有浪漫细胞,这倒是挺符合对方的本性。
包裹里是一个限量版的动物型吊坠,还有一张信纸。
信纸上字迹漂亮地写着:「to乔乔,开心如意。」
看完正面,乔言翻到反面瞧瞧。
什么也没有,仅那一段。
乔言收下礼物,拍一张实物照片转手发出去,隔着网线对宋辛余表示感谢。
甭管喜欢与否,这玩意儿胜在心意,包裹都签收几天了,于情于理都该跟人家讲一声。
大抵是美国那边刚早上,这会儿还在上班,宋辛余没回消息。
乔言也没太在乎,不久又抛开这个。
毕竟天远地远的,消息也好,邮件也罢,两边能不能联系上全靠缘分,也不是随时都有时间,等人家回消息就没必要了,不如睡醒后再随缘回复。
周四天晴,阳光明媚。
但大好的天气抵消不了工作的辛劳,余后的一日照旧是苦逼的一天。
益丰集团来了个大单,拢共预订了两百多杯饮品。
店里不外派此类订单,还是安排自家员工送。乔言就是送货人之一,与阳阳他们一块儿上去。
益丰集团地方大,两百多杯饮品得分别送到三个不同的部门。
乔言随便挑了个部门送,背着沉甸甸的保温箱进去,服务周到地把饮品、糖包和分装的冰块交到对应人手上,好一通忙活。
当送出最后一杯饮品,她长长舒了口气,刚提上保温箱打算回去……迎面走来一人,张开双手就抱她个满怀。
乔言怔住,猝不及防之下没能避开。
突如其来的怀抱温暖,带着股熟悉的味道。
抱她的那个轻笑了声,温柔对她说:“乔乔,好久不见。”
乔言眨眨眼,半晌才回过神。
“辛余姐?”
宋辛余继续笑着说:“嗯,是我。”
同一时刻,几米远的地方。
周希云站在那里,由另一边静默地观望这里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