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端午家宴之后,萧屹不过当夜在凤章宫歇了,次日便召了戴梳心侍寝,转眼便封了卓贵人赐居出云阁。
当初萧屹封她为贵人是为了辖制姜后一二,而戴梳心封了贵人那是真的喜欢了。
赵如意跟顾蓁禀报时,腰几乎要弯到地面上去。
顾蓁看着好笑道:“你快起来,难不成永熹堂的地面都是金子铺的不成?”
赵如意连道不敢,偷偷看了一眼顾蓁的神色倒不像有什么异色,讨好道:“贵人一走,这石头也成金子里,赏奴婢一块那就是一辈子的福气。”
顾蓁放下手里的书道:“卓贵人进封这是好事儿,你跟冷湖去封了礼给卓贵人送去,再说她现如今忙,只等她忙完我再去贺她。再有,卓贵人进封诸宫都有礼,你也留个心眼吧。”
赵如意答应着去了,清水上前为她松肩膀道:“贵人心里若有什么不舒服的,也该说出来。只坐在这里看书,贵人心里的气出了出来,这才好呢。”
顾蓁笑了笑,翻看着手里这卷《战国策》道:“看书才好,多看书才能懂道理,不然那么多信手拈来的诗句道理都从哪里来,世上又没有生来就什么都知道的人。”
清水埋怨道:“可贵人现在这样,奴婢真的很担心。”
“我是真的不在乎,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顾蓁认真道:“你若有这个心思,不若去司药处抓几味药材回来咱们煮酸梅汤吧。”
清水还在犹豫,顾蓁补充道:“等着陛下来好尝一尝。”
果然“陛下”这两个字比什么都好用,清水听了果然下去了。
顾蓁看着她出去,心里缓了一口气,倒还真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心思了。
她永远不会在乎,是因为她当萧屹作君王。她在乎的,已经永远没有机会了。
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她入的是皇宫,她的皇帝才姓萧。这都是宿命。
到了第二日一早请安,她便在凤章宫见到了戴梳心。
或许是戴梳心便好海棠的缘故,尚服局给她送的都是类似海棠红的颜色。今日她穿了一身海棠红的宫装,头戴金步摇,当真是得宠妃嫔的模样了。
姜后道:“卓贵人新搬去出云阁,住的还惯吗?”
戴梳心起身道:“蒙陛下恩赐,臣妾住在出云阁喜欢的很。出云阁地势高,景色辽阔,再没有什么不好的。”
姜后道:“那就好。”
她不乐意与戴梳心说话,反而是掉头对王美人道:“你也伺候了陛下些时候了,也该从掖庭宫搬出来,也能方便些。”
王美人喜上眉梢道:“臣妾能伺候陛下和娘娘左右是臣妾的福气,再不敢奢望这些的,只求能够日日到娘娘面前尽心。”
晴嫔扶了扶鬓边的芍药花儿道:“王美人好谦逊,臣妾看重华宫离凤章宫近的很呢。”
凤章宫位于皇宫正中,西为曜和宫,东为重华宫,两宫成拱卫之势位于凤章宫两侧,非位高妃嫔不可住。如今宣妃住在曜和宫,若是要住在更尊贵的重华宫,那位份就是贵妃或者夫人了。
王美人唬了一跳,勉强笑道:“晴嫔莫要打趣嫔妾了。”
戴梳心冷冷道:“说起来,臣妾也羞愧的很,只是能得陛下恩宠了一夜便忝居贵人之位。”
她说的直白泼辣,顾蓁听的震惊,打圆场道:“陛下的旨意一定是有陛下的道理。”
王美人也道:“明贵人说的是。”
她这样放得下身价,连顾蓁也高看一眼,冲她笑了笑。
宣妃笑道:“卓贵人的出云阁离着永熹堂也不算远,你们两个要好,正好住的近也方便。”
两人皆应了。
请完安出来,戴梳心拉着顾蓁道:“好妹妹,你可有什么事儿吗,可愿意去我那里坐坐?”
顾蓁犹豫道:“今日姐姐乔迁之喜,恐怕陛下要去的。”
戴梳心知她一片好心,不想她竟然毫无芥蒂,笑着拍拍她的手道:“无妨,你且去吧。”
她既然盛情,顾蓁也无法退拒,只好上了肩舆与她同行。
出云阁站在西处一个高处,又是二层小楼,视野很好。
顾蓁同她一起上了二楼,见楼内精致,便笑道:“姐姐这里好漂亮,神仙一样的住处。”
戴梳心笑道:“你这是什么比喻,不过是住的地方罢了,住在哪里还不是一样。”
她眉目中似乎缠绕着愁云,顾蓁又不好细问,只好坐下道:“姐姐这样想,那就是心胸辽阔了。”
戴梳心也挨着她坐下,又有宫女月见上了茶,方才道:“我想是我想,你没瞧见方才王美人的样子,恐怕是要将我恨到了骨子里。”
顾蓁道:“姐姐莫要这样想。原本她便不与咱们要好,又岂会不在意谁得宠?谁得宠都没有她得宠好。也是她最早受宠幸,位份却最低,心里自然不舒服。”
戴梳心把玩着手中的白瓷杯,那杯颜色纯正如白雪一般透亮,是官窑中最着名的雪瓷,映衬着她指如削葱白皙修长:“谁没有不舒服呢,这宫里的日子都不好过。你看皇后娘娘那样风光,又哪事事如意了。”
她话中带着颓废,顾蓁劝道:“姐姐,这人活着就是要在辛苦中挣出来一线生机,若是心灰意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是啊,你说的是,”
如今已经是五月,海棠早已过了花期,可她的房间里处处搭着绣着海棠的帐幔,陈设着绘着海棠的花瓶,雕着海棠的桌椅。多亏了尚功局的巧手巧思,那海棠姿态各异倒也十分好看。
戴梳心盯着面前桌子上贡着的一支红玉雕成的海棠花出神,淡淡道:“这花儿,也是陛下赏的。”
她这话没有一丝炫耀意味,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在透过这支花在想什么。
顾蓁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里陪着戴梳心静静地坐了一个上午。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不敢确定,直到了月见进来道:“贵人,传午膳吗?”
戴梳心恍然回过神来,歉疚道:“是我不好,邀你过来却要你陪我呆坐了这么久。若不嫌弃,就在这里用了饭再回去,也是我的心意。”
顾蓁心想她若是走了必然叫戴梳心以为她不悦,便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叨扰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