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四这天,位于西直门内前半壁街的直郡王府,天没亮便开始热闹起来,先是后院妾室与阿哥格格们分别给胤禔上寿,接着胤禔又带上自己的大阿哥弘昱入宫磕头。因胤禔嫡妻伊尔根觉罗氏,已在两年前病故,这日充任女主人的是倍受胤禔宠爱的小夫人吴雅氏。胤禔怕自己这小夫人吴雅氏年少不经事,又专程商请来胤禩的嫡妻郭络罗氏帮衬。
由紫禁城神武门通往直郡王府的道路,卯时未到就有内务府下执事,带着人开始洒水扫土,又有步兵统领衙门下的兵丁,于路两边设防。已正刚过,由护军夹护着的数辆绿呢大马车,沿着大街一路往西,这是要去直郡王府,这些马车中坐着的,皆是未分府出宫皇子们的妻妾,胤祥嫡妻兆佳氏,刚巧与胤祯的嫡妻完颜氏同车。
完颜氏自打在顺贞门内上车,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兆佳氏知道完颜氏大病初愈,担心她身子又有那里不爽,低声关心地问完颜氏:“妹妹可是觉得有哪不舒服?是不是马车太颠?”
兆佳氏说完,静静等了好一会,都等不到完颜氏回答,这下就更叫兆佳氏担心了,刚想再开口问,完颜氏突然就像刚惊醒般叠声否认道:“没,没,没事,十三嫂别担心。”这话说完,完颜氏又再低下头去,脸上满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兆佳氏知道完颜氏这话只是推搪,但见完颜氏不愿再谈的样子,也便不再追问下去。
完颜氏此时脑海里,全是自己夫君胤祯之前的话,收到直郡王府帖子时,夫君胤祯曾轻描淡写地告诉她,她大病初愈,若不想去大可不去,毕竟说是去热闹一日,可到时肯定是劳心劳力的一天。她知道胤祯是在体贴她,一如嫁入后的这段日子,胤祯对她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
可她总觉得夫君胤祯这次说话的样子有点怪,到底那里不对她也说不准,只是女人的直觉告她,夫君胤祯让她不去的原因,除了口里说的怕她辛劳,似乎还有别的原因,丈夫是在担心自己?可这不过是到夫君兄长府中与宴,为何夫君胤祯会有这样的担心,并且那日丈夫也是要去的,所以完颜氏做了出嫁后,第一个任性的决定,坚持要参加这次的宴席。
完颜氏很记得,夫君胤祯再听到她的决定后,虽然嘴角含笑,可眼底尽是参杂着苦涩的担心,她当下更觉得自己的决定做得对,无论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夫妻一体,虽然知道自己跟来也做不了什么,可她还是要跟去,就像这些日子以来,丈夫保护她那样,她也要保护自己的丈夫。
完颜氏等所乘的绿呢马车,直过了直郡王府二门才停下,下车前兆佳氏拉住完颜氏的手细声说:“今日妹妹你记着跟着我,无论谁来请你,过去哪里,你都别离的我太远。”完颜氏听得愕然,兆佳氏则只是回以微笑,这是昨夜胤祥嘱咐兆佳氏的事,今日帮他们的弟弟胤祯照顾好完颜氏。
刚下车,完颜氏就见到前面不远处被一众妇人拥着个,身着香色百鸟归巢袍,头上带着点翠钿子,发鬓两边插了对金丝云雀步摇的年轻女子,就见这女子领着一众妇人,与下车的各皇子妻妾,小声寒暄大声笑,完全是幅主人派头。
完颜氏就以为她是直郡王府的女主人,当女子来到她面前时,因胤禔是长兄,完颜氏首先开口作礼道:“见过大嫂。”
这话一出,周围所有人,包括兆佳氏都愣住了,特别是拥着女子过来的妇人们,无不尴尬得面面相觑。还是那女人首先反应过来,呵呵就笑开说:“十四弟妹,我的确是你嫂子,可并不是你大嫂子,我是你八嫂。”
这会论到完颜氏愣住,宗室之中规矩大,换作其他人怕是早已要完颜氏低头认错,而郭络罗氏倒像没会事一样,拉起她的手笑着说:“弟妹别往心里去,这都怪嫂子我疏于探望,才叫弟妹给错认了。”郭络罗氏的大度,让完颜氏不觉心里一暖,急忙认错说:“不,是弟妹失礼了。”
“无妨,无妨。”郭络罗氏摆手就说,郭络罗氏那一双杏目满是精光,动作更是在不经意间,透出几分男人的英气,叫完颜氏就觉得,这位嫂子是个女儿身实在是可惜了,若为男儿不知会是个何等英伟。
郭络罗氏拉着完颜氏的手就没再放开,似乎很中意完颜氏,不但亲自把完颜氏领着往内走,还特意把完颜氏的位置安排在自己身旁,完颜氏知道郭络罗氏是安亲王外孙女,嫁入宗室日久,据说还独占八贝勒胤禩的宠爱,所以对郭络罗氏的另眼相看,不禁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很快完颜氏就醒觉过来,装作不经意地转头,朝被让自己左侧不远处坐下的兆佳氏望了眼,兆佳氏回了个让她安心的眼神,而兆佳氏自己则往被对面看了眼,那里坐着她们的四嫂那拉氏,那拉氏只淡然地坐着,把在场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内。
在后院的女宾陆续到达时,前头胤禩这些弟弟则早已来到,因身为主人的胤禔尚未回到,阿哥们成群聚在一起闲聊,屋里伺候的侍从,不断为众阿哥奉上新茶,往往上一杯未喝过一口,下一杯已经奉来。
与胤祥、胤祯坐一处聊天的胤禌,手里还端着碗热茶,又有小太监把杯刚冲泡好的热茶奉上,恰巧胤禌正拉着胤祯说自己在理藩院当差的趣事说得兴起,就觉得奉茶的小太监格外碍眼,扭头就瞪住那小太监说:“退下,退下,这边就不必再奉茶了!”
不必再奉茶,免了差事落得轻松,原本算是件好事,可那小太监却像犯了大错,吓得扑通一下跪到地上认错,惶恐地求胤禌饶恕。这举动叫胤禌直觉莫名其妙,坐他旁边的胤祥则若有所思,低头朝胤祯手旁那杯茶望了眼,然后对胤祯说:“我这碗茶太烫,可十三哥有些渴了,十四弟我们把茶换一下可好?”
“可弟弟我也渴了。”胤祯说着就把茶碗递到嘴边,胤祥望向胤祯的眼神一下变得骇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算是过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