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一切只能在葶苈的菜谱之计上定真章了。
等一切杂琐礼仪告罄,在东方聆的指引下一干人等进入到了鹿鸣台的偏厅饮茶。内宦抬着金杯从后台鱼贯而出,而那金杯中的茶汤绿中漂浮着隐隐的一抹紫色。旋转杯中,就如碧水中款款而舞的一抹紫色绸带。
众人甫定,只见那呼掖当户从袖中取出一只白花,操着并不流利的汉话说道:“外臣入关外臣一声喝过无数的顶山紫芽,可这次在长安城中却采到一只白花,泡入茶中饮用几日顿觉神情气爽。外臣就在想为什么咱们匈奴不曾有如此好的东西呢?”
葶苈定睛一看,那是一枚白花蛇舌草,是由先帝时期的太医丞从江南引种自长安。不过葶苈才发现这个当户的汉语,并不如先前听到的那么好。不过此语未免太过招摇,一语双关之下,分明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明火执仗的暗示,匈奴一直有所图谋。
而眼下,王家也是有所图谋,若然被他们里应外合,后果不堪设想。这当户一言,看似波澜不惊却已然是将条件呼之欲出。
葶苈起身拜过在场各位大人后,轻摇麈尾说到:“臣亦听说在我朝北方有很多的官员喜食鳝鱼,但鳝鱼原产于南方,每每运输到京城后,总是死得一车只有一两条,最后只是腥臭而不可食。物归其所,妄图逆了天命有所妄想,到头来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外臣也曾听过只要在运输鳝鱼的途中,加入一两条乌鱼便可让鳝鱼为了求生而拼命游动,大口呼吸,最后也竟可保命呢。”没想到这个呼掖当户是一个汉学大拿,从民生到习俗,从经典到俗语都是信手拈来。这样一句,不外乎指汉朝长期稳定,君臣不思进取才会没有生机。
“是啊南方的人和事终究是得天独厚,上苍总有怜惜之法。在下幼年的时候学岐黄,师傅曾说,南方的草药移种到北方,只要能过第一个冬天便可以生存,而北方的狼毒花,离开了草原却怎么也无法引种到内地,当户知不知道为何?”两人一番明喻暗喻,不外乎是在争论大汉和匈奴各取其地后,到底谁能长久统治。
那呼掖当户饮茶一口笑笑并未说话。
“是因为那狼毒花根系广而深,吸水能力强大,而本身的毒性又会毒死周围草,但却有一个致命缺憾根部纤细,移植之后不和大汉的水土,所以难以抓住土壤,久而久之,周围的草被毒死了,自己又抓不住大汉的砂质土,就会因为风化而失土枯萎。”此一例,就是在说明匈奴人稀少,若要以匈奴的稀少人口来统治大汉的万千百姓,再加上他们排异弑杀的习性,根本难以长治久安。
那呼掖当户正欲开口,却被那红发乌洛兰当户用流利的汉语抢先说了话:“所以通商互市,两国永结盟好确实是两位天子慧眼独具,既可让百姓安居乐业,又可互通有无取长补短,避免战祸,哪里不好呢?”说完他对着葶苈微微的点了点头。葶苈也回报一笑。
匈奴朝中的事,葶苈没有耳闻,但至少从目前两人的话锋听来,应该是分为鹰派和鸽派的。不意外的话,那呼掖当户应该是鹰派而这乌洛兰当户,大抵算的上鸽派吧。
“哼,”那呼掖当户轻哼一声,漫不经心的拍了拍衣服,“互通有无?那我们的单于缺儿媳,不知天朝上国可否许配宗室公主呢?”
葶苈心中一喜。怕的不是对方漫天要价,而是你根本不知道对方的价码。一句话,来意突然明了,说来说去还是落到求亲这件事上。而这件事看似有惯例可寻,实际是对大汉的一种政策试探,到底是强硬或者是怀柔,这也是匈奴最想清楚的一件事。
“吾皇已有所打算,或可准备将永诺翁主许配和亲。”大鸿胪一番话,只让葶苈捏了捏拳头,这是底牌,虽然是一张有变数的底牌,但是按照事先的商订,按理说大鸿胪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透露这张底牌。
只见那虚若提当户用匈奴语在呼掖当户的耳边耳语了什么。这个虚若提当户虽然是当头的,但是可能是碍于汉话不精,所以基本只是授意而让呼掖当户代为发表。
“敢问这个永诺翁主是何许人也?”
“永诺翁主乃当朝帝太太后亲侄女,精通齐射,自幼研习匈奴语,清楚贵国风俗民情,为人知书识礼,不论是适应贵朝的礼仪生活或者是辅助将来的单于都是大有裨益。”大鸿胪这时似乎把底牌掀得更加明显,不知是否是皇帝的授意,葶苈作为副使只好暂且按兵不动。
“哈哈,那外臣只有一个问题了,既然是太太后的侄女,那应该是姓王,而不姓刘吧?敢问这算宗室女吗?”那呼掖当户似乎根本不肯让步,一定要知道一个明确的态度。
“诶,呼掖当户,左贤王曾吩咐,求贤不求貌,求并蒂白头而不求身份血统。您似乎忘了?”那乌洛兰当户的一句话又救了场。
“但当户似乎也忘了,单于送行时说过,宗室的血统代表两国一家,这样的关系怎能取代?”
这倒好了,没等汉人还价自己内讧起来了。葶苈一刻也不敢放松,看着两个匈奴人专用一些自己听不懂的预言一哩哇啦的争论着。而这点很失礼。
这时突然有一名内宦到葶苈的耳边耳语了几句。葶苈便起身说到:“各位大人,尊贵的来使,下官得去看看膳食和饮宴的预备事项,先失陪一会儿。”
说着葶苈起身,跟着那内宦到了鹿鸣台西厢的一个僻静小屋,进到小屋之后只见皇上和庞秋然、董贤、父亲以及孔丞相等人早已在那儿等候多时了。而这间小屋中有个铜丝纸廓,居然可以将鹿鸣台偏厅中众人的话语听的一清二楚。
“葶苈,精彩啊!那使者的气焰也太嚣张了,不过你的比方打的很好。”葶苈刚一站定,就听皇帝对他如此赞到。
但王嘉没有笑,只是对他点了点头,不过那眼神葶苈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是第一次,葶苈从父亲的眼中看到了真切的夸奖以及安心的神情。
“不过微臣有一事不明。皇上是否授意东方大人向对方故布疑阵?”葶苈也没有浪费时间,立刻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并没有,朕甚至授意他不要说,只是知道而已。不过东方聆也是老狐狸了,他必定有什么临场的应变才会出了这个后着。这不是大问题,他只是说属意预备,并非说朕已经决定。他也是在试探。”
“皇上,接下来,是不是应该担心一下那个变化的重头戏?”董贤提醒到。
“现在初步看来,疑点似乎全部集中在那两个反甲的当户身上,寡人有一个感觉,仿佛忠奸都在他们当中。目前看来,似乎那个红发当户,有些许投诚之意。”皇帝说到。
“臣也是这么看这个事,但是始终觉得有一些东西不自然。但又说不出是在哪里。”庞秋然仿佛很同意皇帝的意见,但同时也很疑惑。
“二哥觉得的不自然,大概是来自虚寒症。”葶苈说出了自己在心里推敲了数次后,基本已经肯定的一个推测。
“对啊,虚寒症!”王嘉不懂岐黄,但是葶苈这么一说,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夫人早年的时候患有大肠虚寒的事,到了严重的时候也是有一枚反甲。
“父亲你也记得家母当日虚寒症的事吧。在我看来,这两名反甲当户中,有一名是当日方主簿提到的因为外伤而造成的反甲,而有一名是因为大肠虚寒症。是那个呼掖当户的一身厚衣提醒了我。但是我不能排除他是风寒的可能。所究竟他们两个谁是那个王家内应,单凭他们的态度只能做个初步的估计,或许那个厚衣当户是的可能性更大。因为他更像一个搅浑水的,想要在浑水摸鱼。”
“那有什么办法应对呢?”皇帝问到。
“听那个厚衣当户似乎对汉学颇有研究,所以我觉得仍可在菜单上下功夫。请皇上多在宴席中加上这几道菜。”葶苈说到便在纸上写下了“鱼腥草、冻羊羹、鹿茸酒、蒸鲢鱼、籼米粥,杜仲腰花”。
“前三道菜,若然是虚寒症,根本碰都不会碰,而后三道菜,必然吃个精光。我们可以看这个结果。再加上我们原有的菜谱,定能试探出忠奸。”葶苈停笔说到。
皇帝根本没加思索就跟董贤说到:“董卿,你速度去传令太官令,让他们照做。”
“皇上依然可以等到宴席停当了再入席,若然那个忠奸明白了我们的用意,必然会按照暗示来做。不过如果排除剩余的两位当户在做戏的情况,那么精通汉学和汉语的两位当户中,有最大的几率出一忠一奸。”
“好葶苈,未免起疑你还是先回去,如果到时候大家的判断与寡人的判断一致,寡人会致酒给该人,然后借机约他外出面谈。”皇帝说到。
“诺。”葶苈行了一礼出了小屋回到了偏厅的茶席。
“葶苈,不知接风宴安排的如何啊?”东方聆问到。
“回大人,接风宴已然妥当,只等皇上亲临便可开席,不过吾皇好客之心不减,愿请来使同往鹿鸣台主厅,先行观赏杂艺节目,吾皇已略备薄酒,特命微臣先开一品酒小宴。”这一切说辞都是按照事先铺排好的接待项目顺序特意准备的。酒宴只是打发时间,主宾增进感情的一个方式。
“那么各位来使请。”在葶苈的引领下匈奴来使与一干人等纷纷入席。
到了鹿鸣台的正厅,只见正厅的案几上已然放好了白玉舟、陶盏、夜光杯、青铜爵、琉璃觚、红木觯、山羊角和一个装满碎冰的冰鉴以及一个下置炭火的簋中间盛满清水加热着一个酒斝。每两个案几旁便陈设了七个小坛,分别装着翡翠醽醁、桂下女红、大宛汗血、关中高粱、子合白露、三叶优昙、匈奴马奶等七种酒,各有两名侍酒婢女一人持盉一人吃杓以备添酒。
“怎么这么多杯子啊?”葶苈素日是不怎么饮酒的,所以一时间面对着这些杯子有些窘迫。
“不一样的杯子装不一样的酒。而不一样的酒,配不一样的食物才别有风味。”不知何时董贤已然落座在葶苈旁边,他们的对面正好是厚衣、红发两个当户。
“上什么酒还是按照葶苈你的菜单来的,”董贤一边说着,只见那侍女已经开始从坛中开始取出了第一种酒,醽醁入白玉,翡翠染白衣。
“这绿酒,当然是盛在白玉舟里最显色美,绿酒丰润而不烈,色美而婉约,最适合餐前佐着各色浆果用来开胃。而那温酒器里会被灌入桂花树下封藏的女儿红,用来配食虾蟹去寒气最好不过了,当然要用江南陶盏才得烟雨风韵。大宛汗血和子合白露是西域大宛国和子合国的贡酒,大宛盛产汗血宝马,而这红葡萄酒酒色就如同马奔时所流的汗血一样殷红倒入夜光杯中,如琥珀剔透是配食野牛肉的不二之选,子合国盛产白葡萄,会被灌入这冰鉴中冰镇,再琉璃一碗盛来,表面隐隐寒气生出水珠,清凉沁人伴着鱼肉细腻鲜味相得益彰。关中高粱,古酒凛冽,正好减轻炮豚的油腻,壮烈豪迈;三叶优昙是用三种昙花的花蜜难得酿成的酒,昙花香气清雅入红木觯,配合甜汤小点可让人如身处山野幽径;而山羊角盛装草原马奶酒,正好可以得手扒羊肉原始粗犷。”董贤毕竟是有见识的人,一席话已将酒具,酒品菜品的关系点拨的一清二楚也是让葶苈眼见大开。
只见布菜侍女已经用漆盘端上了山丁子、葡萄、樱桃、花红、果桑、石榴等浆果。
大鸿胪起身带众人祝酒三遍后,击掌传上了今日的节目,除了一般的歌舞以外,特色的节目便是节目中有各式角抵戏的表演,七盘和鱼龙曼衍,还有戏狮搏兽的驯兽节目。值得提及的是安息国来的游艺团带来了黎轩的幻术表演家,表演了吞刀、吐火、屠人、截马的魔术节目,亦幻亦真的效果,引得满堂喝彩,而葶苈也是看呆了,这活人大马是怎么被生生的截成几段但是又不死的呢?真是神奇。
突然表演停止,一阵雅乐中,皇上以及孔丞相、王御史列席。匈奴使者由虚若提当户领头,汉人官员由大鸿胪东方聆表率,纷纷向大汉天子行李。
“友邦使节,诸位卿家平身,今日有朋远来,只谈风月,不论尊卑。”
说罢,皇帝在仪仗的簇拥下一身威仪玄色朝服,步履持重的踏上了上首的台阶,落座于一张宽阔的黑底朱漆描玄鸟纹的楠木案几前:“今日颇为遗憾大司马替朕巡查南方部队,所以未能列席,但相比太师署已然派出军装仪仗彩衣相迎,以示我大汉愿与贵国替兵以礼,永结盟好。”
只见那虚弱提当户行至殿中用并不十分流利且发音怪异的汉语道:“启禀陛下,外臣代鄙国单于献上宝物名册一分,除了等下要呈上的至宝之外,其余皆已先行随马车入库。”
只见那当户双手击掌,一金发碧眼的秀气少年于一般的匈奴人彪悍粗壮的外形不同,秀气而颇具异域风情,脸上带着一抹浅笑,俊朗英气。手持一万缕金银丝掐合扭结而成银椟,盒盖打开里面却乘放着一颗如婴儿拳头大小一般的黑珍珠,这还不是最奇的地方,奇的是那珍珠上的白色纹路隐约合成一个“汉”字。
“这是一名匈奴百姓在北海冰钓时,偶然吊起难得一见的北海砗磲,里面尽然有这样的一颗珍珠,黑色在大汉为正色,象征大汉威严皇权,而上面的纹路隐隐而成一个‘汉’字不能不说是造物惊奇,单于得到此珠后,以为此珠当归大汉天子。而此献珠少年,名字翻译成汉语也是北珠之意。”说着那虚弱提当户意味深长的看了皇帝一眼,命那少年单膝奉上银椟和黑珠。
当众人皆为你黑珍珠啧啧称奇时,董贤和葶苈似乎同时注意到,更讨皇帝喜欢的似乎是另一颗“珍珠”。
“单于有心了,回去替寡人转告,此礼物确为至宝。”皇帝此言出时,目光却不曾离开。
孔光咳嗽了两声似乎有些尴尬的在提示着皇帝,皇帝便也拍手传菜,指了一下那个少年:“你上来为朕布酒。”
随着雅乐而来的,先是一队布菜女史将桌上的未尽之果品和残余撤走。接着另一队布菜女史的列队而入,手中便是承载了今日关键的各色菜肴。虽说是按照葶苈的想法安排的,可是太官令的巧思妙手却不得不令人叹服。
第一道是这“龙兄虎弟”,是以夷越一带的毒蛇剔除毒腺后的鲜嫩肉段配以乌孙虎骨熬制的汤做成的一道开胃菜。当然葶苈只是给了名字,没想到太官令会用到这么古怪而罕见的食材。
第二道是“知情丝意”,这菜便也是亏的太乐令能从医药中得来了灵感,用深夜才褪了壳的刚刚羽化金蝉和才打上丝的桑蚕蛹,抽取初丝取其还未老化的嫩蛹用滚油跑至金黄酥脆,再撒上以茱萸蜀椒茴香八角胡香碾成粉做成的调料。
第三道是“煨南榛禽”。是将幼南瓜中间的肉取出,放在小砂罐里,再用两月大的大雁,肉质正好不老不嫩,配合上白果、扁桃仁、胡桃用腌獐腿上的精肉和野生的香蕈埋在土灶里用余温煨熟汤菜。取意“危难真情”。
第四道是“留燕灞柳”,这道菜匠心独运的是它的形,用海藻做成的霸桥柳和蚌肉雕以精美刀工仿制的柳絮,正好是灞桥春柳之景,而上面更有用燕子心配合刀工雕刻,再用皂米浸出的汁染色做成的栩栩如生的飞燕。
第五道确实很少难得一见的一道菜肴,用在南海海绵一下百米深处出没的琵琶鱼的肝煮熟在冰窖中冷藏后揉以羊肉糜,配合原始的腥味,再淋上一点东北黑熊的熊胆汁。红绿得宜。苦味中和了腥膻,回味带甘名曰“忠肝义胆”。
“明若昭阳”是第六道,是一道甜汤小点,取了蛋羹放入木莲子揉出的浆中,放入少量肉桂,倒入一个代表匈奴的太阳纹路的模具中,上蒸笼蒸至成型,再急冷,配上用橙肉和蟹肉和明雪酒酿成的赤黄甜浆,芳香清甜,正好承接上道菜的回甘,而避去苦味。
主菜最后以一道特色手扒羊腹藏禾花雀,一刀切开羊肚而内有乾坤,用的匈奴的烹调技法——烤,名曰“示友情深”。
接着就是新加的副菜——凉拌鱼腥草、蒸鲢鱼腩、冻羊羹、杜仲腰花用一个花型碟装了做成一个精美拼盘,而佐了一小杯鹿茸泡酒,主食则是莲子银耳籼米粥。
葶苈看着案几上的彩色有点惊讶。自己只是想了名字,而没想到,光凭这些名字,太官令的一帮巧手庖厨想象力之惊人,记忆之高超,尽然成了一顿饕餮国宴。
而很刻意的皇帝还陪上了一分菜单竹简,仿佛是为了介绍每到菜,以及菜名的用意,实则是在让那个或许正在苦寻良策求救而神经倍加敏感的忠间传达一个信号。
“每一道都是太官令绞尽脑汁相出的新菜,所以各位使节若是感兴趣,不妨看一看这菜名竹简。每个名字都是住院两国情谊永存,友、义无他。”皇帝举起酒杯向四位使节祝酒,一边也不忘提示众人,开席之前,或可看看这菜中的“良苦用心”。
“龙知危留忠明示”,意思是若你能看懂菜名深意,请留下忠肝义胆这道菜不吃,明示皇帝。那谍必然精通汉语,所以不精汉语的使节,断断也想不到藏头这个路数。
觥筹交错,举杯停箸间,宴席在葶苈和皇党一干人等不动声色的注视下渐进尾声,席间那红发当户频频四处致酒,笑声嘹亮,可见此人性格开朗,不久便于大家打成一片,而厚衣当户则比较孤僻,席间不发一言,似乎懒得说话。当宴席快结束时,大家看了一眼菜盘,唯一没有动那忠肝义胆的,有两个人,一个是那厚衣当户,一个是那红发当户。
而剩下的结果正如正如葶苈所料,忠奸皆在此二人中,因为那红发当户副菜俱全,而那厚衣当户副菜吃了个精光。
鱼腥草、冷食、大补之物比如鹿茸,都是虚寒症患者必须禁忌的食物,因为鱼腥草是虚寒症的禁忌,而虚寒症患者“真寒假热”生冷食物会加重病情,而补又会虚不受补,产生上火症状。
但籼米、鲢鱼、杜仲腰花却很适合虚寒症患者吃。
皇党众人互换了个眼色,只见皇帝举起酒杯,摇摇晃晃间,走到红发当户的面前说到:“乌洛兰,寡人觉得你刚才说的那个匈奴笑话很有意思,不知道可否与寡人相约畅谈一番,顺便也与你游历一番上林苑的景色?”
“外臣幸甚之至。”那红发当户欢欣之色溢于言表,追随者皇帝及皇帝身旁的内宦一同出了正厅。
“唔——”葶苈略微感觉酒劲儿有些上来了,但是总算解决了一个大事,出了一口大气,看了看董贤和庞秋然,示意想出去散散酒。
三人便离席来到了厅外,这鹿鸣台的暮色在这样的心情下也是格外的有一番小雅。
“葶苈,还是你聪明。”董贤有几分薄醉,神情有些落寞,因为今晚,那“北珠”必定是要伴驾的。
“董哥,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葶苈醉了之后平日的约束礼仪也淡了几分,他搂着董贤的肩,“有些人心中总有不可顶替的位置,旁边却有不停轮换的座位。二者是不冲突的。风筝线拉在手中久了适当松一松反而飞的更高,只要线还在手里就一定收的回来。”
“恩”。这样温暖贴心的安稳话语让董贤心里一暖,暖归暖,现实却是现实。友谊是友谊,爱是爱。二者无法替代。
“好吧,”庞秋然背靠着阑干,第一次笑着敞开了心胸,“我也来分享一点我的事,我以前其实是个很勇敢的人,我曾经爱上了一个根本不可能爱上自己的人,他是我的授业恩师。虽然我曾经可以为了他做很多事情,但是他一辈子心里都不曾有我得位置,直到临死了,他告诉我他满目都是他师兄的背影,而他师兄的眼里,只有那个我师傅未过门的妻子。爱情如蛇吞尾,无人回顾,却一往无前。所以我今天做的一切,就是想亲眼看一看那个男人,他到底哪里比我强。可是,过了这么多年,除了一事无成,就是空有报复。”
自嘲的眼色中,讪讪笑意下,半目噙泪。
葶苈上去环抱住了这个二哥和董贤,同在一个城,同为沦落人,却各自有各自的伤心处,夏虫不可语冰。三人相拥靠头而笑。
“我们想点开心的事,比如今日那个幻术,人和马为什么被截断,都还能活着呀?”葶苈笑着岔开了话题。
“这和我们的手彩魔术差不多,就是想办法把你的注意力从最重要的地方转移开,然后给你看到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但其实并不是他想告诉你的真相,而内行人看到的就更不一样了。”庞秋然解释到。
此语一出,庞秋然和葶苈的表情却慢慢沉重起来,突然两人异口同声大叫:“糟了,我们错了!”
说着葶苈拔腿要走:“劳烦董哥,你和二哥速度去拦住皇上,妄言!快来。”
只见庞秋然拉起董贤就往上林苑方向跑去,心里只有一个上下打鼓的念头催的酒艺全无——希望皇上还没有跟乌洛兰表明一切。
而妄言听到葶苈的呼喊立刻从树间跃下道:“主子有和吩咐?”
“速速帮我做一件事,去太医院告诉太医你要香砂六君子汤药材一剂,速去速回!务必尽快。”
话音落,妄言身份飞纵,向太医院奔去。